夏日,一些草花在门前自顾自开着。牵牛花、洗澡花、太阳花、指甲花。尤其是那丛丛深红浅红相间的指甲花,在夏阳中热热闹闹地开着,白色的,清丽;淡红的,娇媚;红色,艳丽。叶子,油绿,花茎,水嫩,它还叫凤仙,有着俗艳的美。也喜欢它另一个娇柔的名儿——女儿花,待字闺中,含羞带怯地妩媚着。
“纤纤要染艳如霞,凉露金盘夜捣花”。染指甲一般是在傍晚,洗过澡,开始这项美丽的工作。迫不及待用手指轻揉,花汁涂在指甲上,一个个依次抹好,张开十指,让它晾着,干了,再抹,直到指甲被染红。淡淡的粉红,淡淡的香气,淡淡的情怀,回想起来,忍不住要笑。那时的欢笑,似乎更纯粹些。可这样染的颜色并不长久。外婆把花放在瓷碗里中捣碎,加些许明矾,用花叶包扎在手指上,翌日清晨解开。一夜芬芳的梦!醒来揭去包裹,一夜间的洇染,指甲有着明媚的红了,饱满丰盈,泛着柔和的光泽,虽染得不均匀,常连指边都浸了颜色,即使这样,我仍然很欢喜。看不够那鲜艳的红色,那时觉得是最美的色彩,于是想,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,染指甲的油又叫蔻丹的。
后来看《围城》。孙柔嘉画汪处厚续娶的年轻妻子。白纸上猩红一点,是她的唇;猩红的十点,是她的指尖。此外皆是留白。读到此处,想着这是一幅怎样精炼的画,每一笔却又让人刻骨铭心。赵辛楣看画时心里想着痴爱二十年又看着她嫁给别人的女子苏文纨,那痛苦可想而知。迷恋上汪太太,只因为汪太太眼神里有一点像苏文纨,曾经沧海,苏在他的心里是难以抹去的朱砂红了。雪肤,花貌,都隐去了,惟有那纤纤玉指娇媚明艳的猩红,晃人的眼。然而,这红艳毕竟浓了些,反而有些痛楚和凄凉。透过这点点红印,能感受到一个男子深藏的忧郁。好在只是故事,否则这样的情,早被柴米油盐的繁琐渐渐湮没,谁,还能在画中把指甲上的风情心中的深情发挥到了?
而我,不知何时,也迷恋起流光溢彩的蔻丹。经过美甲的精品小屋,架上一堆玲珑剔透的瓶子,不由驻足,妩媚的浅粉、娇艳的水红、素雅的浅绿、晶莹的湖蓝,还有透明的、带着盈盈亮片的护甲油。那些娇艳欲滴的颜色,让你只感觉青春的美好。伸出手去,任其修剪,打磨,涂上透明的指甲油,我只选若有若无的浅粉,描画上白色的细小的隽秀的花,十朵。这双手,也变得诗情画意起来。
后来才知道还有立体、水晶、彩绘,但没有试过。在绚烂与平淡的日子里,让美丽在指尖驻留。有时只自己涂,配以闪闪的星星。即使烦闷,也渐渐平和下来,然后这双手,缀满繁星地出门去。
十指蔻丹,波光流转,明艳或透澈,深浓或轻浅,只随我所愿。流转三分情趣,七分慵懒。